明天不走是小狗

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

【伪·巍面/真·兄弟情】痴活(完)

排雷:这篇无cp  去年镇魂入坑时写的 所以有原著角色出场 但问题不大 (入坑的时候就是纯粉请放心
当时剧版面面的兄控人设特别戳我 出于心疼这孩子于是激情产出 主要就是讲小时候的巍巍与面面的故事 有私设ooc 
写完发在微博了 本来是想写后续的 因为那时候在兼职没时间就搁置了 现在创作激情的话确实没有当时那么强烈了 有人看的话考虑售后 
不过售后的话也不会写巍面_(:_」∠)_因为我真的不磕骨科(当然没有说骨科不好的意思
祝使用愉快!

    【痴妄】

    万年之前,少年二人执手走过千里万里,他扯着另一人的衣角,眉眼间尽是春风化雪般的笑意。

    “你是黑袍,我是白衣,这样别人见了,就会知道你我是双生。”

    万年之后,他还是喜爱那一身白衣。

    只不过是再见之时,他已成噬血恶鬼。

    “你是黑袍,我是白衣,这一次,你我是敌。”

    夜尊歪着头,甚是满意地勾起嘴角,他恨之入骨的两人现在皆是狼狈不堪的姿态,赵云澜被他禁锢在石柱上,躺在地上的沈巍身受重伤,命悬一气。

    可沈巍……他不该这么虚弱。

    他眯了眯眼睛,发现自己心里竟没有快意摩擦的炽热感。

    夜尊像是明白了什么,蹲下身检测沈巍的生命迹象,一时间气得红了眼眶。

    他看着那人,几乎是失控地怒吼出声。

    “我果然没猜错,你竟然愚蠢到和一个人类共享生命!”

    “他凭什么?!”

    “你我血脉相连,我暂且不处置你,赵云澜,我要你死!”

    夜尊转头看向被束缚住的赵云澜,眼底那抹嗜血的红色越来越艳,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愤怒,只是理智这东西他早就没有了,他真的是恨透了。

    明明……你我才是兄弟。

    夜尊蓄力出击,那股力量大到可以让人类的魂魄瞬间消散,却不想,沈巍突然起身护在了赵云澜前面,硬生生地承受住了他这一掌。

    夜尊愣神,他看见沈巍又吐出一口鲜血,这具衰败不堪的身体已经失去了支撑自己的力气,缓缓跌落在地。

    他突然就笑了,却有一滴眼泪直直掉落下来。

    “哥哥,都这样了,你还是选择护他……”
     

    沈巍说不出话,只是用那双夜尊不能再熟悉的眼睛看着那痴狂之人。

    “别这么看着我!”

    “你太无趣了,你知不知道,你现在就像一条败犬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就…去死吧!”

    夜尊眼底尽是狠厉,他唇边挂着一抹病态的笑,那幻化出的冰锥被他握在手里,直直向沈巍心口处刺去。

    锥尖没入血肉之中,换来的是赵云澜声嘶力竭地呼喊。

    “沈巍……沈巍!”

    夜尊不顾赵云澜的喊声,自顾自地跪在沈巍身旁,他伸手抚摸着那人满是鲜血的脸,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,动作轻柔。

    他放低了声音,柔声说道:“哥哥,我用欲念杀人,那是因为我明白欲望有多么可怕。”
     
     “你说你没有梦,可我有,那场梦我做了一万年,可现在,我不敢了。”

    沈巍的睫毛轻颤,这无疑是他这辈子最狼狈的时刻,他听着夜尊的话,嘴唇轻启,十分费力地说出两个字。

    “弟弟……”

    夜尊眨了眨眼睛,喉结上下滚动。

    我有梦,只是不敢再做了。

    【初生】

    世界初创之时,世间万物生于混沌,最纯净为神灵,最凶煞为恶鬼。

    人类存在于神灵与恶鬼之间,他们有的悲悯苍生,有的穷凶恶极,有人的地方,便有七情六欲。人鬼皆有欲念,轮回万世,那欲望与贪恋堆积交缠,竟孕育出两个生命,由这世间的黑暗与混沌共同生出。
     

    在沈山中的最阴冷之处,他们生于煞气,无魂,为双生鬼王。

    兄弟俩被山中万恶孕育出,自然把高山视为父母,二人活在山中,他们看上去与他人无异,生活方式却骇人听闻。

    山中有幽畜,常人遇上,只道是怪物,往往万分恐惧,避之不及,而这二人,却是以此为食。
     

    这山中同样有部落群族,人鬼皆存,他们识得这二人,虽然相貌相同,但哥哥总是一身黑袍,弟弟则是一身白衣。

    这二人一直是住在山洞里的,面相不恶,反而是一副刀削斧凿的好皮囊。

    山里的人都知晓这兄弟二人中,只有一人拥有异能,哥哥的异能强大,弟弟的异能却迟迟没有觉醒。

    弟弟跟在哥哥身后,时常是一副懵懂的样子,只有哥哥回头看着他笑时,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会生出炽热的光芒。

    人们说他们是山中的鬼,却只尊称哥哥为嵬,为山鬼之意,只因这人性恶劣,怕硬,又要欺软,没有异能的弟弟只配叫做废物。

    

    “弟弟!弟弟?我给你带好吃的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嵬回到山洞中,唤了好几声都无人应答,他疑惑得很,直到走到石床旁边时才发现有个小白团坐在地上低声哭泣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?”嵬连忙蹲下查看,发现小孩儿的脸上不仅挂着泪,还有斑斑血迹。

    “哥哥……”那人嘴角一撇,哭得更加厉害,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。

    “你一直没回来,我就去找你,遇上几个部落里的小孩儿,他们说我是废物,还说你不要我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哥哥怎么会不要你?”嵬皱起眉头。

    “我也不信的,但是我生气了!我就咬了那个说话的小孩儿,就像我平时咬幽畜那样。“

    “血不是我的哦,是他们的。”他指了指自己脸上的血迹。

    他说这话时竟弯起眼睛笑了,那眼泪还来不及擦拭,嵬觉得他真是像极了一只没心没肺的幼兽。

    “那嘴角怎么青了?”

    “因为我咬人,他们就打我,好疼,但是我不怕的!我说哥哥会来教训他们,他们就不打了,应该是怕你怪罪,然后跑了。”

    嵬的面色一沉,他伸手揉了揉小白团的发顶,柔声安抚道:“下次见了他们,定要指给我看。”

    嵬给他检查了一下伤口,再用异能为他清理并治疗,小白团被他哥哥安抚得心情渐好,摸着自己的肚子叫起了饿。  

    “我今天去了部落,那老族长送给我的,他们管这个叫甜糕,我特意给你带了回来,你快尝尝好不好吃。”

    他看着嵬手里拿着的那白乎乎的一团,十分不解地看着那人,歪头问道:“今天不吃幽畜吗?”

    嵬摇摇头。

    “脏。”

    “可我们也脏,我们比他们还要脏,所以才能吃掉他们……不是吗?哥哥。”

    他盯着嵬的眼睛说。

    嵬低眉,他沉默半晌,说道:“可我不想。”

    “哥哥不想的话,那我也不想。”小白团又笑了,嵬觉得这小家伙总是喜怒无常,让人有些猜不透。

    

    明明是同岁的人,嵬却觉得他跟他弟弟相差了太多。

    因为弟弟没有异能,所以一直都是嵬在护着他,或许是因为这样,弟弟才更像小孩子吧?需要人伴着宠着。

    嵬在心里想。

    

    “哥哥,你吃,甜的。”

    两人坐在石床上,肩膀挨着肩膀,小白团把自己咬了一口的糕点举到嵬的面前。

    嵬低头咬了一小口,与他相视一笑:“嗯,甜的。”

    “差点忘了,还有这个。”嵬又起身去拿他放在石桌上的东西。

    “这是我向老族长讨的面具,送给你。”

    小孩伸手接过那个鬼面,疑惑地抬头看他,大眼睛眨啊眨,睫毛像一把小扇子。

    “这是什么?”

    “这个可以掩住面貌,以后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,你就戴上它,那些人认不出你,就不会欺负你了。”

    “哦……”他似懂非懂地应道。

    “喜欢吗?”

    他用力点了点头, “哥哥给的我都喜欢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“哥哥,你说,他们为什么叫你嵬?”小孩低头把玩着手里的鬼面,轻声问了一句。

    嵬自己也不太清楚,更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解释,只说:“他们叫我嵬,应该是……名字吧?我看部落里每个人都有名字。”

    “那他们叫我废物,废物是名字吗?哥哥叫我弟弟,弟弟是名字吗?”

    那小孩抬头看着他,眼神晶亮。

    嵬想着他总是因为没有异能而被人欺负,有些心疼,便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“你没有名字。”

    小孩还是盯着他:“那哥哥帮我取个名字吧。”

    嵬觉得这有点伤脑筋,他根本不懂这些,却实在不忍心拒绝这小家伙,便硬着头皮答应了。   

    

    “他们的名字都有姓,是随父亲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们生于沈山,不如姓沈,如何?”

    

    “嗯嗯!”

    

    “那我叫沈嵬,你叫……沈……”沈嵬咬着下唇竭力思考,硬是一个字也没憋出来。

    

    “面!”倒是这小孩兴奋地举起了手中的面具,自己说了出来。

    “面?”

    “哎随便啦,反正我们都不识字。”

    “也是。”沈嵬觉得很有道理。

    “反正我不想叫小废物,我知道他们是在骂我。”

    “好,你以后就叫沈面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【涉世】

    

    鬼王年纪大了些后,有了想要出去闯荡的想法。

    他说他舍不得山间的春风秋雨,又向往世间万物生长的模样,想亲手触碰一下月光,不得不跟这巍巍高山道了别。

    

    他们离开的时候是冬天,山里的花草树木枯的枯,死的死,大多是被皑皑白雪给覆盖住了。

    积雪很厚,人们踩上时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。

    

    “哥哥,我们为什么要离开?”沈面扯着他的衣角,忍不住回头看看自己曾经生活的地方。

    应该可以叫做故乡吧?

    沈面只知道跟着他,在他心里,只要听哥哥的话就行了,哥哥去哪,他就去哪。

    两人并肩而行,以后的路途可远着呢。

    “这里太黑了。”沈嵬说,他眼底也是一片雾气茫茫,映着远方。

    “部落里有好多人都染上了疾病,死了。”他继续说着,像讲故事一般,声音很轻。

    “老族长说,这个世界即将面临大灾,我想出去看看,看看能不能……救救他们……”少年呼出的热气全部凝成了团团白雾。

    沈面闻后不语。

    良久,他说:“我们生于恶,本就属于黑暗,你现在是向往光明,想要为善?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沈嵬忽地停住脚步,转过身看着沈面。

    “你怪我了?不愿离开?”

    沈面摇摇头,还是那副眼睛晶亮的少年模样。

    “你去哪儿,我就去哪儿,我只要哥哥,别的什么都不要。”

    沈嵬舒心地笑笑,眼底的雾气化开了些许。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眼前的景色变了又变,他们一路跋涉过来,触目之景与少年想象中的大不相同,沈嵬皱起眉头深思起了老族长的话,什么山外风光,什么人间风月,都失了光彩。

    “我们行过这一路,为何反倒是越走越荒凉了?”沈面看着眼前的苍凉之景,不禁问出口。

    这和沈嵬告诉他的不同,沈面极少外出,也不怎么和部落里的人交流,他对外界的所有听闻都来自沈嵬,便以为出了沈山之后,可见之处都会是热闹繁华之景。

    如今是早春,这里的霜雪虽是化了开,露出的竟是黄沙砾石,贫瘠的土地像是被巨兽啃食过一般。

    “老族长没说错,这世间确是遭了大难,想必是我们之前行走在山间,觉得暴雨山崩都是常事,才无察觉。”

    他们快走到入城之处,越是到了人多的地方,沈嵬越能感受到那股来自人世间的动荡不安,惶惶不可终日的悲凉感。

    城门无人守卫,可现在能入城的人也是寥寥无几,亡命者大多是面黄肌瘦,神色各异,有的更是双目无神,面带恶相。

    “远方发生了灾难,他们多是逃难而来。”沈嵬扫视了四周,发现被黄沙掩埋的竟还有森森白骨。

    “真可怜。”

    沈面看着这些横躺在路上或路边的逃难者,神色淡漠地说道:“他们吊着最后一口气走到这里,就是为了活下去,如今却连走进城门的力气都没有了,也还是逃不过横尸遍野的下场。”

    “哥哥,你不是要救他们吗?”

    “我们刚刚涉世,不懂人世间的道理,还救不了。”

    沈嵬叹了一口气,继续说:“走吧,我们入城。”

    他加快了脚步,沈面见他突然快步前行,也连忙跟上去,还未行几步,便觉得有人捉住了自己的脚踝,少年心里一惊,低头看去,更是被吓得惊叫出声。

    “哥!”

    沈嵬反应迅速,转身时便出手攻击,趴在地上那人受了沈嵬一掌,在地上滚了好几圈。

    “你没事吧?”

    沈面吓得后退了一步,沈嵬赶紧去扶住他。

    “刚才那个……是恶鬼?”

    他回忆刚才那人的模样,那是一张毫无血色的脸,眼眶深陷,瘦得只剩皮囊和骨架,那双眼睛充血,双目无神却像是要瞪出眼眶,皮肤干燥得像枯树皮。

    刚才那握住他脚踝的手也像是枯枝,触碰到他的地方还有黑烟冒出。

    “是人,不过是失了心痴魔了,想吸取你的生命来继续活下去。”

    沈面眨了眨眼睛,似是还未从惊吓中缓过来。

    “怎么?面面也会有害怕的时候?”沈嵬握住他的手腕往前走。

    “才不是!我只是觉得……觉得……很不安,这里的人,跟山里那些人不太一样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沈嵬点头,“这天下,恐怕是要大乱了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城中之景渐渐生动起来,虽说大难过后哀鸿遍野,街边依然有小贩叫卖,茶楼酒馆的生意也照做。

    兄弟二人看着这逐渐热闹起来的人间之景,像个小兔子一样,眼睛亮亮的。

    “都是些没见过的东西!”沈面眼里泛着潋滟水光,雀跃的语气中也全是兴奋之意。

    沈嵬眼里也难掩欣喜,他看着沈面恨不得跳着走的模样,觉得自己这弟弟实在是可爱得紧,若是只小狗,那尾巴一定摇得欢快。

    

    两人在城中不紧不慢地漫步,路过一个巷口时,忽地听见有人推搡的声音,沈嵬眉头一皱,忍不住走近一些查看。

    

    巷内有一群衣衫褴褛之人围住了一个老者,还说着些威胁的话。

    

    “老头儿,你最好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。”

    “赶紧拿出来,不然我们哥几个就不客气了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为首之人手里拿着棍棒,那老人被他们逼到了角落,脸色有些苍白,从衣着上看确实是个富贵之人,也不知是为何落了单,被困在了这里。

    沈嵬没见过这样的场面,但知道这是有人作恶,便让沈面在不远处等他,自己上前相助。

    那群混混注意到有人靠近,先前并不在意,直到见到沈嵬手中幻化出斩魂刀后才愣住。

    “不许作恶。”沈嵬沉声说道。

    那群人并非鬼族之人,没有异能,见到这大刀就已经吓得腿软,识相地逃跑了。

    “多……多谢……”那老者长舒一口气,再转头向这位少年道了谢。

    “老人家,您没受伤吧?”

    “没事没事。”老者摆摆手说。

    “哥哥?”一直躲在墙角的沈面走到了沈嵬身后。

    “没事了。”沈嵬冲他笑了笑。

    “这……”老人看着二人一模一样的脸,眼里闪过一丝惊异,沉思片刻后问道:“二位可是初入此城?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来自沈山?”

    “是的,我们兄弟二人出来游历,对此地还不熟悉,想请问一下您,此处可有歇脚之处?”

    “这倒是有,不过,既然两位没有归处,不如到寒舍暂且歇息,也当是我老头向您报恩。”

    沈嵬思索了一下,觉得这老人面善,不会是什么坏人,便答应下来。

    “有劳您了。”

    倒是沈面有些忧心:“这人可信吗?我们就这样跟着他走了?”

    “哥哥在这儿呢,你害怕什么?”沈嵬失笑。

    “我这还不是担心你……”沈面低头嘟囔道。

    

    老人一副好客的模样,引着他们到了自己的住处,称不上什么华贵之府,也就是比平常人家的宅院稍大了些。

    当然,这还是让两位刚出山的小少年惊讶了好一番。

    老人笑了笑,对他们恭敬地说:“为二位准备两间房可好?”

    “不要,我要和哥哥一起。”沈面说。

    老者听后哈哈一笑,“如此依赖哥哥可不行啊。”

    沈面被他这么一笑,心里是闹了羞,低头扯着沈嵬的衣角不再说话。

    “让您见笑了,弟弟与我同住惯了,我们住一间就行。”沈嵬知道沈面心里有些小别扭,便替自家弟弟解了围。

    

    “您是一个人住?”沈嵬问道。

    ”是啊,人鬼有聚居,有散居,有的生来便有根,属于族群,有的则孤身一人,自己寻求安身之处。这里虽然是城,但无人管制,世间一直没有领导者,对城的定义,只由散居者的多少决定而已。”

    老人领着二人去了客房,一路上把自己的身份介绍了个大概。

    “我是鬼族之人,叫做怀永,前些日子身体出了点问题,使用不出异能,今日才被人困在了小巷,多亏您出手相救,鬼王大人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沈嵬和沈面皆是一愣。

    

    “您认得我们?”黑衣少年有了警惕之意。

    “大人放心,我并无恶意。你们跋涉万里定是累了,可先休息着,我去准备些饭菜招待你们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老人换了一袭青衣,备上一壶老酒后再唤出了二人。

    “只有粗茶淡饭和浊酒一壶,粗糙了些,请大人见谅。”

    “客气了,我们生活在山中,这些对于我们来说已经算是精致之物了。”

    沈面看着桌上的食物眼里放光,伸手就要去拿放在碗里的酥饼,却被沈嵬拦下。

    “不得无礼。”

    沈面转头对着沈嵬眨巴眨巴眼睛,嘴巴微微撅起:“饿了……”

    沈嵬见不得他那委屈巴巴的模样,拿他没辙,只得由他去了。

    “又让您看笑话了,我们不会用碗筷……”沈嵬解释道。

    “无碍无碍,大人能饮酒吗?”

    沈嵬摇头,他以前尝过烈酒,喝过之后就觉得脑袋晕乎乎的,之后便不敢再尝试了。

    怀永爽朗一笑:“我这老头儿,独饮也能尽兴。”

    “怀永老人,您可否跟我们讲讲,如今这人世究竟是经历了什么?”

    沈嵬无心于吃食,能遇上怀永算得上是惊喜,他看得出来老人是渊博之士,所以才迫切地想向他请教。

    

    怀永放下酒杯,长叹一口气。

    

    “天地间有人神鬼三界,神灵在天,人鬼在地。鬼与人的差别,只是有无异能罢了,这人族与鬼族共同生活,繁衍已万代,早已有了高低之分,鬼族虽生于恶,但恶与善总归是相对而言的。”

    “世间初创时,与三界同生的还有四件圣器,共同镇压着那股恶势,鬼族与人族才得以和平共处,经过这么多年的轮回,鬼族之人虽有异能,平时也并未滥用,自我约束着。”

    “只不过前段时间北方被陨石袭击,有传闻言圣器掉落人间,被分散开了,一部分被镇住的恶鬼逃出,邪念压不住了,人心就乱了,再加上大量的难者逃亡到此,这城中才多了那么多行凶作恶之人,毕竟这人心呐,始终是看不见的。”

    沈嵬听得认真,沈面却全当是增长见识,左耳进了右耳便出,反倒是默默在心里对这人间食物做了好一番评价。

    “大人是不是还想问我是如何认出你们的?”怀知给自己斟上一杯酒。

    沈嵬点点头,没发现自己身边那个小家伙已经耷拉着脑袋开始打瞌睡。

    “鬼王初生那年,人族或许不知,但鬼族却记忆犹新,大雨连降了三天,夜里有万鬼同哭。世人虽然没有见过你们,但是有传言流出,我斗胆试探,没想到还真猜对了。”

    “如今世道大变,北方起了恶心的鬼族聚集起来,他们结成了队伍,滥用异能,行凶作恶,听闻他们是要寻找圣器,想要统治这天下。”

    “我老头儿活在这世上的时间也够长了,现在年事已高,尽不上什么力,大人是有心之人,我无需再多言,您也应该明白了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“受教了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怀永的话确实让沈嵬内心好一番震撼,他突然觉得心里有些不畅,无论如何也无法消除。

    

    他转头看向沈面,却发现那人已经趴到了桌面上,脸颊通红。

    “唔……哥哥……”他不忘嘟囔着。

    ”弟弟?怎么这么快就睡着了?“在沈嵬疑惑不解时,怀永突然大声说道: “哎呀,大人这是趁我们不注意,偷喝了我的酒呀!”

    沈嵬无力,心想他这倒霉弟弟实在是太不让人省心了。

    

    沈面睡醒后又闹了迷糊,起身后晕乎了好一阵,他发现沈嵬不在房间里,便起床寻他,走到院子里时遇上了怀永。

    “我哥哥呢?”

    “他替我去取药去了。”怀永老头笑笑说。

    “他怎么对你一个外人也如此上心……”沈面低头小声说道,语气里透着不快。  

    

    怀永在院子里种了些花草,早春的天气尚还料峭,它们便只稍稍探出个头,新芽才冒尖,那抹嫩绿惹人怜爱。

    

    沈面一副不开心的模样,便绕开怀永想去院子的另一边,谁知那老头儿非不顺他的意,一直跟在他身后。

    

    “你们倒还真是兄弟。”怀永看着眼前这个耍小性子的少年,不由得感叹。

    “什么?”沈面不解。

    “都是痴心之人啊,只不过,你如此依恋他,这份感情太过于执着,恐怕会成为绊脚的大石头。”

    沈面听得云里雾里,摸不着头脑。

    “你哥哥心怀天下,悲悯苍生,他需要的是一个真正理解他,能与他并肩作战的同伴,而不是一个离不得兄长的弟弟。”

    这话沈面听懂了,老人直直数落他的不是,他一下子气恼得红了脸,语气也重了不少。  

    “臭老头儿,不许你瞎说!”

    只不过他骂人的话依旧不痛不痒,怀永没放在心上,只当他是小孩子心性。

    沈面气得转身就走,怀永捋了捋自己的大白胡子,止不住地叹气。

    “痴人呐……”

    

    二人没有在怀永家里久留,他们此次游历没有目的地,只管往前走。无论是田园人家还是荒山野岭,两人一一踏过,有时遇上恶人,沈嵬都会出手相助。

    这世间仍然是动荡不安,近几日他们停留在了一个小村庄里,住在一户热心肠的村民家,闲谈时听村民说起了这里的变故,自从北方遭了陨石撞击,隔三差五就有贼寇来村子里抢掠财物,这安生日子是如何也盼不来了。

    

    已经到了开春的日子,也不知是不是这里的气候稍暖和些,那冬寒化了开,四处都是一副嫩绿景色,泛着淡金色阳光的田园风景勾得小少年心痒,非要拉着沈嵬到小村外的林中游玩。

    沈面一袭白衣,眉眼弯弯的样子像极了一只温顺的小兔子,他唇边的那抹淡笑表达了主人的好心情。

    “自打我们离开沈山,许久没见过这种景色。”

    “春天了,沈山的山茶花怕是开了一片了。”

    树林临着小溪,先前的霜雪早就融化了,沈面走到溪边,他望着水面,看着自己的倒影感叹:“这水真清。”

    沈嵬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,再徐徐走到他身边,和他共同看着水里的倒影。

    沈面蹲在地上,用指尖碰了碰水面,小声说:“哥哥长得真好看。”

    沈嵬忍不住笑了:“我们长得一样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“所以我每次看见自己的脸都会想起哥哥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沈面还想说点什么,却被村庄里传来的惊呼声阻止了。

    沈嵬神色一凛,“不好,那群贼寇又来了,我们快回去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沈嵬和沈面快赶到村里时,遇上了仓惶逃离出来的老妇人。

    那妇人看见他们像是见了救星,急忙拉住他们的衣角求助道:“大人!救救我们吧!他们都是鬼族之人,我们实在是反抗不了啊。”

    老妇人说得声泪俱下,沈嵬来不及安慰她,转头对着沈面说:“你带着她找个地方等我,我待会儿来找你们。”

    还未等沈面回答,他便转身离开。

    

    “哥!你自己小心!”沈面冲着他的背影大喊。

    

    沈面带着妇人躲到了安全之处,那伙贼寇来人不多,只有五六个,怕是以为对付这个小村子只需这几人就够了。

    村里强壮些的男人们奋起反抗,可他们仍是抵不过那群人的攻击。

    黑衣少年手中幻化出斩魂刀,他一出现,其他鬼族皆是一愣,乱了手脚。

    作恶之人只能在平民老百姓前卖弄点本事,在斩魂刀下如同蝼蚁,刀斩恶魂,不出一会儿便将几个恶人斩尽。

    沈嵬出手灭了贼寇后,那十几个壮汉同时跪下,他瞬间无措起来。

    

    “你们这是干什么?”

    

    “大人,让我们跟随您吧!”

    

    “反抗团扰乱人世秩序,不断作恶,现已南下寻找圣器,我们必须组建一支能与他们抗衡的队伍,不然这人鬼两界,必然大乱!您是能力超凡之人,我们愿意跟随您!”

    

    沈面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切,心里有份恐惧被不断地放大。

    

    “哥!”沈面惊慌地叫住他,声音不自觉地颤抖。

    沈嵬听见了他的声音,以为是他出了事,顾不上眼前这群人,急忙跑到沈面身边。

    

    “怎么了?受伤了?”沈嵬焦急地询问。

    

    “没……没有……”沈面不忘搀着那妇人,他眼眶有些发红,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叫住他,只是单纯觉得。

    

    心里难受。

    

    沈嵬见他没事,暗自松了口气,再回头对着那群人说道:“诸位快请起,这件事我要慎重考虑考虑,再答复你们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少年帮着村长安抚好了受惊的村民,回到农家时发现沈面正坐在床边,一副呆愣的模样。

    

    他眼眶还是泛红,沈嵬一阵心疼,心想他是受了惊吓,便走近了想安慰他。

    

    “哥,他们之前说的事,你真要答应?”沈面捉住他的手腕,抬头问道。

    

    “我会好好考虑,其实我当初决定涉世,就明白会有这一天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“可我不想……哥,面面不想,我想回沈山了……我不喜欢这儿……”

    

    “不是说好了我去哪儿你就去哪儿吗?别担心,哥哥永远都会护着你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“可这不一样,你心里有了天下苍生,就装不下我了!”

    

    沈嵬不知如何接话了,皱了皱眉。

    

    “怎么会呢?我只有你这一个弟弟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“其实你已经决定答应他们了吧?”沈面突然松了手。

    

    “嗯。”沈嵬点了点头,继而无言。

    

    沈面也沉默了,他气鼓鼓地转过头去,不再去看沈嵬,这气来得莫名其妙,他自己也十分纳闷。

    

    不过他心里也明了,沈嵬做了决定的事,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。

    

    /

    

    那些村民觉得沈嵬是个可靠之人,铁了心要将重担往他肩上扔,竟联合了附近的一支部落来共同说情。

    沈嵬终究还是应下了,正式组建了与反抗团相对立的义军,成为了首领。

    反抗团一路南下寻找圣器,沈嵬与其他将士决定守住南方,这一路上,投靠他们的人越来越多,无论人族鬼族,只要是有反恶之心的他们一概接纳,还联合起了附近的几支部落共同作战。

    为了便于观察敌情,商量作战计划,一行人在野外扎起了军营,派出一部分兵力驻守城区。

    

    /

    

    他和沈嵬之间,有个人迷路了。

    

    黑衣少年渐渐变得有威望,征战沙场时尽显少年意气,他杀敌时勇猛,起落刀刃时干净利落,那白衣少年则永远站在他的身后远远望着他。

    沈面讨厌现在的生活,黄沙翻飞,刀光剑影,他们总是在讨论该如何作战,如何寻找圣器。

    他总觉得沈嵬的心里没有他了,他的心里全是天下世人,哪里还有他的位置?

    

    他不愿,也不甘。

    

    如今世间已分成两派,反抗团与义军成为了极端的对立面,叛贼在北方搜寻圣器无果,愈来愈逼近南方,他们中途也遭受过大大小小的袭击,现在情势紧张,那根战争的弦早已绷紧,就看是哪一方率先斩断那根无形的。

    

    自从过上了这种兵荒马乱的日子,沈嵬与沈面独处的时间变得极少。

    他之前想把沈面安置在稍微安稳点的城区,谁知沈面死活不愿意,说一定要跟在哥哥身边,只得让他进了军营。

    他想着好些日子没和自家弟弟好好说过话了,便走进了沈面的营帐,发现他一只手支着脑袋,坐在矮桌旁发呆。

    

    “弟弟?”

    

    ”哥?!你怎么来了?”沈面听闻来人是他,眼里瞬间闪烁出光芒。 

    

    “来看看你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沈面听后轻哼一声,“你心系天下,哪还顾得上我?”

    

    “闹别扭了?”

    

    “哥,我不想这样,你所谓的天下苍生我从来不在乎,在我心里,哥哥以外的任何人都不重要,我只在乎你,你整天在外奔波,征战沙场,万一……万一你……”

    沈面不敢再说下去,他轻声恳求道:“我们回去吧,我们回沈山好不好?”

    

    “大战在即,我怎么可能抛下众人不顾?别耍小脾气了,哥哥答应你,等大战结束,等天下重新安定下来,你想去哪里,我都陪着你,好不好?”

    

    “不好。”沈面的声音渐渐染上了哭腔, “你为了天下世人不要我了?”

    

    “不许胡闹。”沈嵬只觉是先前是自己太惯着他,与他讲道理时,他竟如此蛮横无理。

    

    “我没有胡闹!”沈面瞪大眼睛。

    

    “我晚上还要与他们商议一些事情,你早点休息。”沈嵬也觉得心中不快,不想再与他交谈下去,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

    

    沈面看着他的背影独自红了眼眶,脑海里又想起了怀永的那番话。

    

    “你哥哥心怀天下,悲悯苍生,他需要的是一个真正理解他,能与他并肩作战的同伴,而不是一个离不得兄长的弟弟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如此,既然不需要他,他离开就好了吧?

    从此之后就不会再有人来妨碍他拯救苍生了。

    

    月明星稀之夜,风雨欲来的绝望意味在黑暗中晕染开,或许是月色把人的疲倦放大了,军营中无人发现有个落寞的白衣少年悄然离开。

    

    沈嵬与他人商议至夜深,他打算回去休息时路过了沈面的营帐,他留心看了一眼,发现帐内已经灭了灯,想着小孩应该是睡下了。

    又觉得他应该还在跟自己置气,便狠下心没再进去看望。  

    

    /

    烽火燎原,那战马奔驰声惊醒了睡梦中的将士们,他们听闻了变数后都惊坐起身。

    

    “大人!大人!反抗团起兵偷袭!”

    

    “反抗团的军马已南下!临近城区!”

    

    沈嵬被军营里的呼喊声吵醒,他连忙起身,那副首领匆忙进入他的营帐内向他禀报消息。

    沈嵬闻后不语,只是紧锁着眉头快步走了出去。

    “大人这是去哪?”副首领跟在他的身后问道。

    “去找我弟弟,赶紧备一匹快马,我要先将他安置好。”

    沈嵬大步走向前沈面的营帐,进入后却发现无人在内。

    “弟弟!”

    

    无人应他。

    

    “弟弟?”

    “沈面!别胡闹了!”

    

    还是无人应答。

    

    沈嵬彻底慌了,他回头看向那副首领问道:“你昨晚看见我弟弟了吗?”  

    “没……没有……”
  
    副首领第一次见他眼眶泛红的焦急模样,也一时愣了神。

    沈嵬深吸一口气,他走出营帐,随手抓了几个小兵问道:“你们有没有看见我弟弟?”

    “回大人,没有……”  

    沈嵬松了手,那双手不住地颤抖,他不知使出多大的力气才缓缓握成拳,垂在了身侧。
 
    “大人!现在情势危急!请尽快下令出兵与反抗团抵抗!”  

    “大人快下令吧!”    

    “大人!”    

    “大人!”

    那请求的声音越来越多,如利剑般刺入沈嵬的心脏。  

    他呆愣在了原地,双眼失神。

    片刻后,他嘶哑着声音说:“出军。”

    “是!”
    
    战士们纷纷列队,黑衣少年握刀上马,行在队伍最前。

    那夜云雾浓重遮了月色,将士们的血泪洒了一片黄土。

    无人会发现人们口中那英勇无比的斩魂使大人,今夜拿刀的手在微微颤抖,也无人会知晓他落下的那滴泪,是被哪粒黄沙无情吞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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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寻你半生 恨你半生 你却狠心要我独活

他年纪小,这一生对感情只识个懵懂,没有友情,不懂爱情,再有少年心性作祟,把至亲看做是命,他这辈子是被一人困住了,他唤他为,哥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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